巧缘艳史
结下冤家必聚头,聚头谁不惹风流。从来怨遂恩中起,不染相思有甚仇。话说宋时江南省有一名士,姓黄名上卿,妇人赵氏。这年大经,得中了三甲,即放了河南安阳县正堂。不想赵氏在家偶得一病,不到月余,一命呜呼亡矣。这上卿心中好苦,不免收尸殡殓。自己一身,好生寂寞,遂寻书遣闷。过了几时,意欲续弦一位夫人。怎奈本处并无绝色之好,因想扬州水色极美,不免先至扬州,娶了夫人,再去上任,亦未为迟。计议已定,带了几个家人,一日来到扬州。
入了官店,即时寻了一个媒人。上卿分付道:「须寻一才貌兼全,国色无双的老爷自有重赏。」
媒人听了,叩头出来。出了店门,一路上寻思着,止有桂花巷蔡监生之女,姿容绝世,风雅不凡,谅来可以作得夫人,不免先到蔡家说明。
不一时,入了蔡家门首,见蔡监生在上房,戴着眼镜,正然看书。媒人上前请安,问个万福,道:「大爷看得何书消遣?」
蔡监生道:「原系《红梅传》。」
媒婆又问:「这里边说的是甚么言语?」
监生道:「我这认字上有限,却不得十分明白,大约是男女作风月的故事。你今到我家,有何事情?」媒人就将前后话说明。
监生再三说:「若果娶弦,只管使得。倘若为妾,我这乡宦人家,决不应承的。」
媒人道:「委实要娶夫人,大爷休得见疑。」监生又与妇人王氏说知,刻下允许。
媒人告辞,即时来至官店,将前事禀上。
黄上卿欢喜道:「我上任日期要紧,明早送礼,晚间在此就要成亲,后日就要长行,往本省安顿夫人,自去上任,故此也无暇打听了。你可小心在意。」
媒人也在店中宿了。天明起来,打点缎疋钗环,聘金三百两,送到蔡家。蔡监生因妆奁打点不及,陪银五百两,亲送女儿毕姻,未免礼生喝礼交拜。一日酒筵散了,到了晚间,上卿与新人除冠脱衣,仔细一看,年纪只得二九。正是:比花花解语,比玉玉生香。
上卿喜不自胜,亲自解下小衣,露出粉嫩雪白一个身体,又兼一双金莲,尖小可爱,随曲尽一团恩情。夫妻二人一路上如鱼得水,不数日,已来至本家,请各亲友,凡家中大小事情,尽托蔡氏掌管,择日起身而去。不提。
且说蔡氏自幼在扬州各处游玩,十分快的。一到黄家,俨然做了一位夫人,倒拘束得不自在了。过了两月有余,与随身使女唤名爱莲说:「此处有什么游玩的所在么?待我散散闷倦才好。」
爱莲说:「华严寺十分热闹,堪可闲耍。」
夫人听说,即时打扮得齐齐整整,真是如花似玉,就如天仙一般。和爱莲上了轿子,竟至华严寺来。果是华严:钟楼直耸在青霄,殿角金铃送风摇。
炉内氤氲成瑞蔼,三尊宝相紫金销。
这夫人来到殿前,朝了佛像,拜了四拜,随往后殿各处胜迹看了一遍,至过午方才回去。
且说这寺中歇着一个广东卖珠子的客人,名叫曹悦心,年方二十余岁。生得聪俊异常,面如傅粉一般。在广东时,那里妇人向来淫风极盛,看了这般美貌后生,谁不俯就,因此本处起了一个诨名,叫做爱豆。他因父母看到江南来卖珠子,住在这寺中。那日在殿上闲步,忽然撞着蔡氏,惊得魂飞天外,魄散九霄。一路随了轿子,竟至黄衙前,见夫人进内去了。未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二回曹妈遗珠定巧计夫人半夜动淫心
且说爱豆见夫人进内,他便用心打听。黄老爷上任,夫人独自在家,是扬州人。便回到寺中,一夜反来覆去,一片痴想道:「我在广东,相交了许多妇女,从来没一个这般雅致的佳人,怎生样计较,进了内宅,再见一面,便死也甘心。」
次早起得身来,梳洗已毕,闲步在前殿,将身拜倒,便诉道:「弟子曹悦心,因卖珠至此,昨见黄夫人,心神被他所摄。弟子痴心以告神明,命中若有姻缘,乞赐上上灵签。若没有缘,竟赐下下之签。」
将签筒在手,求得第三签,上道:
前世结成缘,今朝有线牵。口如瓶守定,莫吐在人前。
看罢大喜,向神拜了几拜,又道:「弟子若得成全,合当上幡祭献。」
他回到卧房,生出一条妙计,必须装作卖婆模样,假以卖珠为名,竟入内房,如此如此,或可成就,也未可知。只是脚大,怎生得一双大大女鞋穿了方好。也罢,将裙得低了些便是。即取了一包好珠子,一串小珠子,放在身边。忙到估衣店中,卖了一件青绢衫白绢裙,衬里衣,包头狄髻之类,走到一僻静祠堂内,妆将起来。
端端正正,出了祠门,寻一井中一照,却与妇人无二。他大放了胆,竟到黄衙前来。
管门的见是卖婆,并不阻挡。他一步步走到堂后,只见黄夫人在天井内,看金鱼戏水。这爱豆打着扬州话,叫道:「奶奶万福,现有美珠在此,送与夫人一看。」
夫人道:「既有好珠,随我房中春来便了。」
爱豆听说,转身进了香房,上下看,真个是洞天福地。
夫人道:「坐下。」
爱莲随取茶来用过。爱豆将那一包好珠子,先拿出一匣来看了。
夫人拣了十余粒,道:「还有么?」
爱豆道:「多着哩。」又从袖中取出那一串包儿,打开,上面有结的,下面故意不结。他将捻住了下头,一半儿送于夫人。夫人接了在手,爱豆将手一放,那些珠子骨骨碌碌都滚下地去,惊得夫人粉面通红。
爱豆道:「夫人不须着忙,待我拾将起来。」
说罢,倒身去寻。拾了二十余颗在手,道,「足足六十颗,今止没去一多半。因滚在砖缝里去了,奈天色已晚,不若明日再来寻罢。」
夫人道:「说那里话来,你转了身,明日倘寻得少了几颗,只道我家使女们取了你的。今晚只可就在此宿了,明早再寻。寻得有无,你好放心。」
爱豆听说在此安宿,便觉喜从天上降,欢从心内生。随道:「怎好在此打搅夫人?」
夫人道:「这却无妨。只恐你丈夫在那边等着你。」
爱豆道:「丈夫已没了两个年头,服已除了。」
夫人问道:「尊姓?」
爱豆答道:「贱姓曹。」
夫人即叫爱莲打点酒肴来,请曹妈妈吃酒。须臾,点上灯烛,摆下晚饭,夫人请他坐了,爱莲在旁斟酒。夫人叫爱莲:「你不要在此走来走去的,把那珠子踏在鞋里去,明日难寻,可将酒壶放在此,你去吃了晚饭,临睡时再进房来便是。」爱莲应声而去。
夫人与曹妈妈又吃了几杯。夫人又道:「似你这般青春标致,何不再嫁个丈夫,以了终身?」
曹妈妈道:「说起丈夫二字,不觉头脑子疼,却是没他倒也快活。」
夫人道:「这是怎么说?有了夫主,知疼着热,生男育女,以接宗枝,免得被人欺侮。」
曹妈道:「夫人有所不知,嫁了个丈夫,撞着知趣的,一生受用。像我前日嫁着这村夫俗子,性气粗豪,浑身臭秽,动不动拳头巴掌,那时上天无路,入地无门。」
夫人道:「据你之言,立志不嫁了?只怕你听不得雨洒寒窗,禁不得风吹冷被。那时还想丈夫哩。」
曹妈道:「夫人,别人说不得硬话,若在我,极守得住。夫人若不嫌絮烦,我告禀夫人一番。我同居一个宫人,他在宫时,那得个男人如此。内宫中都受用着一件东西来,名唤三十六宫都是春,比男人之物,加十倍之趣。各宫人每每更番上下,夜夜轮流,妙不可言。他与我同居共住,到晚间同眠,各各取乐,所以要丈夫何用?我常到人家卖货,有那青年寡妇,我把他救急,他可快活着哩。」
夫人笑道:「难道你带着走的?」
曹妈道:「此物我带得几件而来,我想在相厚的寡居,偶然留歇,若是不曾带在身边,扫了他的兴头,所以紧紧带着。」
夫人道:「无人在此,借我一看,怎生模样?一件东西,能会成精作怪?」
曹妈道:「此物古怪,有两不可看,白日里不可看,灯火之前不可看。」
夫人笑道:「如此说,终不能入人之眼了。」
曹妈道:「惯能入人之眼。」
夫人道:「我讲的是眼目之眼。」
曹妈道:「我也晓得,故意逗着作耍。」
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三回红绫被初现妙品后花园私约相会
曹妈与夫人作耍,又说:「今夜打搅着夫人,心下多有不安。可惜在下是个贱质,不敢与夫人并体。若得夫人不弃,略略一试,也可报答夫人盛情。」
夫人道:「此不过取一时之乐,有甚贵贱?你既有美意,我便试试,果是如何?不然,还道你说的是慌。」
曹妈见他动心允了,忙斟酒劝他多吃了几杯。夫人一时淫兴大发,不觉的醉了,坐立不定,便靠着曹妈的脸儿亲嘴道:「我先去睡,你也就在我被中睡着罢。」
曹妈应了一声,暗地里喜得无穷。他见夫人睡稳,悄悄方去解衣,脱得赤条条的,扯起香被儿盖着,将阳物夹得紧紧的,朝着夫人,动也不动。
这夫人被他说的心下痒麻难受,只见曹妈睡下不动,暗想道:「莫非他来哄我?」随问:「曹妈可曾睡熟吗?」
曹妈道:「我怎敢睡?我不曾问过夫人,不敢大胆。若还如此,要如男人一般行事,未免摸摸索索,方见有兴。」
夫人道:「你照常例做着便是,何必这般道学?」
曹妈道:「此物藏在我的里边,小小一物,极有人性的。若是兴高,便从里边挺出,故与男子无二。」
夫人笑道:「委实奇怪。」
曹妈即去摸着夫人两乳,揉了多时,又将他一双金莲掀起,搁在自己腿上,然后用中指插进阴户,轻轻拨着花心,弄了几下。夫人那里禁得住,不觉一阵昏迷,淫水儿淋淋流将出来。他便上身凑着卵眼,一耸送将进去,着实抽顶起来。
夫人只觉快活异常,那知真假,紧紧搂着曹妈,柳腰轻摆,凤眼乜斜道:「可惜你是个妇人,若是男子,我便叫得你亲热。」
曹妈道:「何妨把我认作男人。」
夫人道:「你若变做男人,我便留在房中,再不放你出去了。」
曹妈道:「老爷回来,倘然知道,恐是性命难逃。」
夫人道:「待得回家,还在三载。若得二年,夜夜如此,死也甘心。」
这曹妈见他如此心热,越的使出本事,弄至千余。
夫人道:「乖乖,你且住手,我喘一口气过来,再弄便是。不然我便晕过去了。」
曹妈急将阳物抽出。
夫人道:「你这妙品,怎么好似生就的一般?」复用手一摸,并无痕迹,吃了一惊,道:「这等,你果是男子了。你是何等之人,委实怎生乔妆到此?」
曹妈道:「夫人恕罪,方敢直言。」
夫人道:「事已至此,有何罪汝?你实说来,待我放心。」
曹妈道:「我乃广东珠子客人,寓在华严寺里。昨日殿上闲游,幸遇着夫人,十分思慕,欲见无由,即求神问卜。若前世有缘,愿赐一灵签。那诗句灵应得紧,我便许下长幡祭献。」
夫人说:「我且问你,是谁人叫你如此装束而来?」
曹妈道:「此事怎好与人知道?自在房中思想得这个念头,买衣于暗处妆成,故将珠子抛地,只说还寻不足。原珠只得三十颗。」
夫人道:「好巧计也。倘你辞去,我不相留,你如之何?」
曹妈道:「也曾料定夫人不留,我便说路走不及。十分再不留,我在你房槛门上故意一绊,便假做疼痛起来,只说闪了脚骨,困倒在地,你必定留我与使女同住一宵。留宿之时,我又见景生情,定将前话说上,必然你心高兴,计在万全,不怕你不上手。」
夫人道:「千金躯,一旦失守了,有心一死,如今可惜,又是他乡。」
曹妈道:「这是千里姻缘使线牵,这个何妨?」
夫人道:「不是嫌你外方,若在本土,可图久远。」
曹客道:「若是夫人错爱,我决不归矣。况父母虽在年高,尚有兄嫂可仗,自家又无妻子可思,愿得天长地久,足矣。」
夫人道:「如果真心,明日早起妆束,如初出去,以掩人耳目。今夜黄昏,可至花园后门进来,昼则藏妆于库房,夜则同眠于我处。只虑做官的,倘日后升了别任,要待家小赴任,如之奈何?」
曹客道:「我又有别计,那时果升别任,我便作一常随,将身投靠相公。那时得在衙中,自有题目好做。」
夫人笑道:「曹郎真是机智,我好造化也。」
未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卷二
第四回有情郎月下欢饮王玉奴寺中避难
且说夫人道:「你这机智极巧,但你不归家,须将珠子本利归去,以免父母悬念。」
曹客道:「夫人说得是,明日归寺,我将珠子银本利寄于同乡亲戚带回。我书中托故慢慢归家,两放心矣。只是日后租公在家,一时撞破。」
夫人道:「不妨,那居官的人,多于不理家务,是闺门上不谨的。即有风声,他也不自认丑名。自古云:淫风出宦家。」
曹客道:「以夫人所言,却也似乎近理。只是通奸了命妇,岂肯相饶?」
夫人道:「既是这般长虑,不来就罢了。」
曹客道:「咱虽云露夫妻,也是前生有缘。古人有言曰:千里有缘来相会,面对无缘不相逢。」
只听的夫人道:「数皆天定,那里忧得许多?」
正说话间,只听爱推门进房来,寻曹妈同睡。四下不见,只见夫人床下一双男鞋在地,吃了一惊,不敢做声,暗暗想着,另在一旁睡了。
且说他二人见爱莲推门,双双搂定睡了。直至五鼓,又做巫山之梦,更取乐一番。不觉天已大明。夫人催曹客早早束妆,爱莲从那边走来,朝着曹客细细一看,知是男子。笑了一笑道:「你今夜可吃了好果子了。」
曹客不语,又道:「你若出去,这双鞋儿有些不妥。待我去寻一双与你穿了方好。」
夫人在床上听见,叫道:「爱莲,事已至此,料难瞒你。切不可走漏消息,与外人知道。我自另眼看你。」
爱莲伏在床沿上回道:「不分付,也不敢坏夫人名节,何用说来?」随即走到别房,去偷了一双大大的花鞋,与曹客穿了,道:「漫慢走出去。」
夫人说:「着。」一骨碌抽身起来,一面取几样点心与他充饥,一面取那些珠子道:「你可拿去。」
曹客道:「夫人要,都留在此。」
夫人道:「我将昨日拣的留下,余者都拿去,寄与家中。」又与一封银子道:「珠价你可收下。」
曹客笑道:「恁般小心着我。」
夫人道:「你此一番未得回家,多将些银子寄回家去,安慰你父母之心,免得疑你在外不老成。」
曹客道:「足感夫人用心。」说罢辞出。
夫人说:「出门依风火墙,看了后门,黄昏早来。」应了一声,恰是个卖婆模样。
爱莲送出大门。门上有几个家人看了道:「昨晚在那里歇着?」
曹妈道:「因天色晚了,与爱莲姐宿下。今日方称得珠价到手。」说罢,一路迳至后花园。门外上三个字的一面牌额,写着「四时春」。左右一联上写:园日涉以成趣,门虽设而常关。
他便记在心里,仍到祠堂,脱了女衣,且喜不撞见一个熟人,一直进得寺来,将匙开了房门,欢欢喜喜,重新梳洗,穿带整齐,来到前殿拜了几拜,三牲酬愿。一面收拾金银珠宝,一面央了亲戚寄回家去,就将谢神的三牲酒果,安排停当,请出当家师父,道:「昨日遇一亲舍,有事烦我,不知几时才回。这一间房,锁一日,还师父一日租钱。房中并无别物,止就帐衣服在内,乞师父早晚看守,特设薄酌,敬请老师。」几位和尚感激无穷,大家痛饮一番。
曹客道:「我告别了。」
和尚送出山门。
但见金乌西坠,玉兔东升。约有黄昏,踱至花园门首,将门慢慢一推,却是开着。竟进园中,只见露台下夫人与爱莲迎着前来。爱莲忙去锁门,夫人笑道:「夜深无故入人家,登时打死勿论。」
曹客道:「还有四个字夫人忘了。」
夫人道:「非奸即盗这四个字么?今日你认盗认奸?」
曹客道:「认了盗罢。在此园内,也不过是个偷花贼耳。」
二人就在月下坐了。爱莲取了酒肴,摆列桌上。夫人着爱莲坐在桌横饮酒。月下花前,十分有趣。从此朝欢暮乐,朝藏夕出,止他三个人知之,余外家人,并一字不闻。真来光阴似箭,不觉二载。这且按下不表。
再说本城内,有一个衙行生理,名唤邬利,到了三十岁上,方娶得个妻子,叫做玉奴,年方二十岁,生得七八分容貌,夫妻二人十分眷恋。这玉奴为人柔顺聪明,故此邬利得意着他。其年玉奴母亲四十岁,玉奴同丈夫往岳丈家去拜寿。
丈人王春,留他夫妻二人,陪众亲友吃酒。过了两日,邬利别了岳父母,迳往家去,留妻子在娘家住几日来便了。玉奴言能:「你自归家做生意,我过两日自己回去,不须你来接我。」邬利听说去了。
玉奴又在娘家住了几日,遂别了父母,取路而行。未及数里,只见狂风急至,骤雨倾来。玉奴见雨势甚猛,连忙走入寺中。
未知如何,下回分解。
第五回邬妇人坚执不允二和尚竟使毒心
且说玉奴走入寺中,山门里边凳下坐着,心下想道:「欲待回转娘家不能,欲待走到夫家路尚远。」心事忧闷,如何是好。初时还指望天晴再走,不想那雨盆倾一般,倒将下来,平地水深三尺,教这孤身妇女怎不愁烦?又见一时天色晚了,玉奴无计可施,左右一看,见金刚脚下尽好安身,不免悄悄躲在此处,过了今宵,明天再走。迳自席地而坐。
须臾,只见从里面走出两个和尚,在伞下提着一个灯笼,前来闭上山门,又往两边一照。玉奴无处可藏,忙站起来,道个万福,道:「妾乃前村邬利妻子,因往娘家而回,偶值大雨,进退不能,求借此间,权留一夜。望二位师父方便。」
原来这两和尚,一个叫做悟明,一个叫悟净,是一个贪色的饥鬼,一时见了这个标致青年的妇人,如得了珍宝,岂肯还放走了他?便假意道:「原来是邬官人令政,失敬了。那邬官人常到这边,与我二人十分相契的好友。不都尊嫂在此,多有得罪。如今既已得知,岂有叫尊嫂在此安置的道理?况尊嫂必受饥了,求到小房素饭。」
玉奴道:「多承师义盛意,待归家与拙夫说知,来奉谢便了。只求在此权坐,余不必费。」
悟明道:「你看这地下,又有水进来了。少顷水里如何安身?我好意接尊嫂房中一坐,不必推却了。」
悟净道:「师兄,你拿了伞与灯笼,我把娘子抱了进去。」言之未了,向前双手抱起就走。
玉奴叫道:「师父,不必如此,成何体面?」
他二人那里肯听,抱进一座净室,推门而入。已有一个老和尚,先与两个妇人,在那里玩耍。
悟明叫:「师父,如今一家一个,省得到晚你争我夺。」
老和尚一看:「好个青年美貌施主,先与我师父拔一个头筹。」
那二秃怎肯,竟把玉奴放在禅椅上,解他钮扣,退下中衣。悟净掀住,悟明取出小和尚,往里一凑,一把抱住就弄。
玉奴挣得有气无力,到此地位,动又难动,只可忍羞含怒,流着两泪,凭他弄了。
悟明拔了头筹,悟净又上,老和尚上前来争,被悟净一推,跌了个四脚朝天。半晌爬得起来,便叫那两个妇人道:「乖肉,这两个畜生不仁不义,把我推上一交,你二人也不来扶我一扶。」
一个妇人道:「只怕跌坏了小和尚。」
那一个道:「一交跌杀那老秃驴。」
三个正在那里调情,不想玉奴被二僧弄得淫水淋漓,痴痴迷迷,半晌开口不得。二僧放他起来,玉奴大哭不止。两个妇人上前劝道:「休要愁烦,你既来了,是没边没岸的世界,只有进来的,那里有放你出去的道理?你今日遇了我二人,是前世姻缘,从今死心搭地依着我们。你要想思还家,今生料不能了。」
玉奴道:「今晚已凭二位尊意了,明早千万放奴还家,是师父恩德。」连忙拜将下去。
三个和尚笑将起来,道:「今晚且完宿缘,明日再说。」忙忙打点酒食。
玉奴只不肯吃,两个妇人再三劝饮。没奈何,吃了几杯。两个妇人又道:「奴身俱是好人家儿女,也因撞着这两个秃驴,被他藏留在此,只如死了一般,含羞忍耻过了日子,再休想重逢父母,再见丈夫面了。」玉奴见他们这般一说,也没奈何,想道:「且看后来再取。」
且说这老和尚,名叫全身。当晚便要与玉奴一睡,随扯他进房而去。下回分解。
第六回佳人深入无底洞田氏烧香被淫污
话说老和尚全身,将王奴扯到房内,尽情玩耍一夜。自此以后,三个秃驴与三个妇人,每日饮酒取欢,过了几日,不提。
这玉奴的丈夫不见妻子还家,往丈人家接取。见了岳父母道:「玉奴为何不出来见我?」
王春道:「去已八日了,怎生反来讨妻子?」
邬利道:「几时回去?一定是你嫌我小生意穷人,见女儿有些姿色,多因受人财礼,另别嫁了。」
王春骂道:「放屁!多因是你这畜生穷了,把妻子卖放别人去了,反来问我讨?」
丈母道:「你不要打死我的女儿,反来图赖!」便跌天跌地,哭将起来。
两边邻舍听见,一齐来问,说起原故,都道:「果然回去了。想此事必竟要涉讼了。」遂一把扭到县中,叫起屈来。
太爷听见,叫将进来。王春把女婿情由一诉,太爷未决。王春邻舍上前,一口同音道:「果是面见回邬家去的。」
邬利道:「小人又不是住的深宅大院,就是回家,岂无邻舍所知?望太爷唤小的邻人一问便知。」
县公遂差人拘到邬家邻舍问道:「你们可知邬利的妻几时回家的?」
那四邻道:「邬利妻子因他岳父生日,夫妻同往娘家贺寿,过了几日,见邬利早晚在家,日间街坊上买卖,门是锁的,并不见他妻子回来。」
王春道:「太爷,他谋死妻子,自然买嘱邻居,与他遮掩。」
知县道:「也难凭你一面之词。但王春告的是人命,事情不小,把邬利下狱,另日再审。」这登时把邬利扯到牢中。那两边邻舍与王春,在外不时听审。
这邬利生意人,一日不趁,一日无食,又无至亲送饭,实是苦情。喜外有一个朋友,名唤尤仁,与他送几串钱文度日。按下不提。
且说玉奴,每日仍于净空,外边声息不通,欲寻自尽,又被两个妇人劝道:「你既然到此,也是个缘分,且含忍守,倘有个出头日子,也未可知。」
玉奴听了,道:「多谢二位姐姐劝解,怎得忍辱偷生?但不如二位尊姓?」
一个妇人道:「奴家姓江,行二。这位是郁大娘。我是五年到此烧香,被老和尚诱入净房,把药做的酒,放于花糕内,吃了几条,便醉将起来,把我放倒床上如此。及至醒来,已被淫污。几次求放,只是不依。那两个徒弟,面有麻点的,另号仙灵,这面上有红记的,另号明珠。我来时都有妇人的,到后来病死了一个,便埋在后面竹园内,又有一人也死了,照如此埋的。这郁大娘,也是来烧香,被这秃驴扯进来的,上了路,便死了不放出去了。如今说不得了,我们三个人,且含忍着,或者恶贯满盈,自有报应在后。」
正是:
每日贪杯又宿娼,风流和尚岂寻常。袈裟常被胭脂染,直缀时闻花粉香。
悟明一日正在股上行走,只见一个孤身妇人,手持香烛,走进山门中来。随仔细一看,那妇人年纪有三十五六了,一张半老脸儿,且是俏面,衣衫雅致,就如秋水一般,清趣之极。举着一双小脚,走至殿上,朝佛烧香点烛。拜了几拜,起来道:「请问师父,闻知后殿有一观音圣像,却在何处?」
这一问,便抓着悟明的痒处,便想道:「领到那边,他两个又与我争夺。」忙道:「小娘子,待小僧引导便是。」
那妇人只当他是好心,一步步跟入了烟花寨,进了七层门,到一小房,果有圣像。田氏深深下拜。悟明回身,把七层门都上了栓,走将进来。田氏道:「多蒙指引,苦辞了。」
悟明曰:「小娘子里边请坐侍茶。」
田氏道:「不敢打搅。」悟明道:「施主到此,没有不到小房侍茶之理。」
田氏道:「没甚布施,决不敢扰。」
悟明拦住去路,那里肯放。田氏只得又入一房,见极其雅静,桌上兰桂名香,床上梅花罗帐。只见和尚笑嘻嘻捧着一个点心盒儿摆下,又取了一杯香茶,连忙说请。
田氏曰:「我不曾打点香钱,怎好取扰?」
和尚笑道:「大娘子不必太谦。和尚家的茶酒,俱是十方施主家的,就用些并非费僧家一钞。请问大娘子贵姓?」
田氏道:「奴家姓田,丈夫没了七年,守着一个儿子,到了十五岁上,指望他大来成些事业,不想上年又死了。孤身无依,故来求神赐一个好结果。」
和尚笑曰:「看大娘子这般美貌,怕没有人来求娶你?」
田氏不答,不期吃了几条花糕下去,那热茶在肚内发作起来,就如吃醉了的一般,立脚不住,只得在那边稳坐。复问道:「你这花糕里有什么东西?方吃下去,怎么头晕眼花起来?」
和尚道:「大娘子想是起得早了些,无人到来,便在床上一睡,何如?」
且听下回分解。
卷三
第七回秃驴恣意取欢乐全身一心行方便
话说和尚叫田氏:「小床一睡,何如?」
田氏想道:「今日中了秃子计了。」
然而要走,身子跌将倒来,坐立不住。只得在桌上靠着。那秃子把他抱了,放在床上。田氏要挣,被酒力所困,那里遮护得来?只得半推半就,顺他做作。那秃贼懈开衣扣,退下小衣,露出一身白肉。喜杀了贼秃,他便恣意干将起来。
初时半推半就,后来越弄越骚。起动花心蜂采,次后雨应枯苗。
约有两个时辰,贼秃叫声亲娘,那小和尚连跳了几跳,方才出了几股子坏雄。
田氏忽然酒醒,道:「师父,我多年不曾尝着这样滋味,你今弄的十分有趣,怪不得妇人要想和尚。你可到我家常去走走。」
和尚道:「娘子,你既孤身,何须回去?住在此处,日夜与你如此,又何须耽惊受怕,到你家去?倘然被人知觉,两下羞惭难藏。」
田氏道:「倘此间被人知道,也是一般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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